书屋 |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次访问 收藏

至今读过的书中感触最深的一本书。这是一本中篇小说,只用一两个小时就可以读完。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自己的一生痴情倾注于一封信中,向一名作家袒露出她绝望的爱恋之情。这本书使我相信,爱是可以用文字描绘出来的。

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奥地利小说家,他出身于富裕的犹太家庭,青年时在维也纳和柏林攻读哲学和文学,日后周游世界,结交罗曼·罗兰和弗洛伊德等人并深受其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从事反战工作,1934年遭纳粹驱逐,流亡英国和巴西。1942年在巴西自杀。

茨维格善于通过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展现出各种复杂丰富的感情活动和心理状态,这些小说或重视对少男少女青春萌动的心理剖析,或记录为情欲所驱使而犯下激情之罪的成年男女的痛苦心灵自白,或描写暮年男女激烈情感历程的悲苦回忆。茨威格对文字的驾驭是那么的炉火纯青,对人物的心理剖析描写极致,使读者从内心产生共鸣。

斯蒂芬·茨威格 Stefan Zweig

先说说我看这本书的时间地点和心境吧,我觉得看一本书时的第三因素决定着你能否体会和理解书中的内容。特定的故事只有在特定的环境和心情下才能更好的体会,这时才能真正融入到故事中,这才叫从书中体会人生的五味杂陈。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本书是我在去奥地利的飞机上看的。我这人有个习惯,就是去哪个国家就喜欢看那个国家作者的书,所以去奥地利就挑中了奥地利作家 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 的书。

撇去这些再说说我当时的心境。当时的我正经历了两个月的异国,孤身一人踏上这13个小时的航程,而我去奥地利正是为了去见那个他。所以当时的心情是 孤单 忧虑 想念 和 兴奋。独自一人离家千里本就是孤寂的,分隔两地忧思难忘更是心伤。

就是这样,怀着这样的心情读的这本书。

故事源于这个陌生女人还是个女孩的时候,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作家搬到女孩对面,而对于这个生活天地狭小的女孩来说,作家成为她枯燥无味人生中的一颗明珠。十三岁的她用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来窥探对面这位突然闯入她生活中的神秘男人的生活。一次偶然的机缘,女孩与迎面而来的作家撞了个满怀。而她不知道的是,作家这天生具有的吸引力的含情脉脉的目光是他惯有的温柔神情,而她却错把这份柔情当作是对她一个人的爱慕,终于在那一刻起女孩的心便永远属于他了。

因为作家喜欢书,所以女孩每日读书到深夜;因为作家喜欢音乐,所以女孩坚持不懈地弹钢琴;因为作家生活体面讲究,所以女孩每次都用书包挡住裙子上的补丁,生怕作家会瞧不起她。女孩16岁时随母亲改嫁迁往异地,她便在苦闷的单相思中度过青春时光。当她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少女时,对作家的爱恋不减反增,于是她独自回到维也纳,每日徘徊在作家住宅的附近,默默关注着他的生活。而一次偶然,作家冲她投过挑逗的目光,可她却羞怯的逃离了。但是她内心还是希望作家能注意到她,认出她就是曾经住在对面的那个小女孩。一天晚上,作家终于注意到她了,他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她,可她却从作家投来的眼神中明白,他并没有认出她就是那个领家女孩。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遗忘的失落感。

终日的痴情换来了与作家的三次激荡销魂的夜晚,每次缠绵缱绻之后她都心醉神迷,却从不说对作家的爱恋,而作家却终不能认出她来。少女意识到作家是滥情的人,是不愿作出牺牲,承担后果的人,而她不想让作家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甚至恨她。于是她一个人在贫民医院里生下孩子,独自承担抚养的重担。她想给孩子最好的,可终究身份低微,而又不愿告诉作家一切,让他来施舍、厌恶他们母子。她不得委身于一个个有钱男人,但却拒绝他们的求婚,因为她要为作家保持自由之身,她幻想有一天作家认出她来,她可以毫无顾虑的投入他的怀抱。日复一日中,她与作家在剧院、音乐会、公园或大街上相遇,可他都没有认出她来。她每每在心中呼喊:”认出我吧,认出我吧!”

她想起作家在每次激情过后都会送她白色玫瑰,于是她每逢作家生日都会送去一束白玫瑰花,希望唤醒作家对那缠绵悱恻的三夜的回忆。在一次舞会上,她又遇到了作家,作家本能的投来那种激情、挑逗的目光使她在一次沦陷,于是灼热如焚的她抛下供养她生活的军官跟作家度过了有一个激情之夜。次日清晨,她用桌上的白玫瑰暗示作家,盼望着他想起什么来,而作家眼中的她依旧是陌生的。之后作家塞给少女几张钞票,就在那一刻少女的心彻底碎裂了。

少女失去了孩子,她终于明白作家永远都不会记起她来,她和其他与作家缠绵的女人没有任何不同。在即将离开人世之际,她把她的一生写成一封信寄给了作家,唯一的要求也只是在作家生日时,为他自己买来一束白玫瑰花。她想继续活在他心里,而可悲的是直到此时,她失去孩子,孤独凄凉的在病痛中死去时,作家始终都没有认出她来,这个领家小女孩,这个与他几度欢愉的女人。在作家朦胧的记忆里,终究没能回忆起她的模样。

故事的结局无疑让人心寒,全篇都可以感受到女人对作家深沉的爱,可到最后她心爱的人竟无法回忆起她的面容。女人的爱是疯狂的、纯粹的,而男人通常都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我常在想,这样的爱在现实中会不会存在?这样超乎极致的爱、这样痴迷虔诚的爱、这样永恒无私的爱。而在看这本书时我却没有怀疑过,因为在茨威格平淡的叙述中,把女人那颗真心抛开给众人看时,我感受到的只有真挚。在那个女人倾诉一生挚爱时,真挚到我觉得她可以战胜这些痛苦,那份爱理应凌驾于现实的罪恶之上。

有的人会觉得这个女人的爱很傻,有的人会觉得这个女人的爱很高尚。那茨威格是怎么看待这个女人的呢?茨威格把女人描述成一个不断痴求于让对方认出自己的单恋者,最后的女人的死亡也恰恰意味着对命运的无奈和自我救赎的失败。这是病态的爱,是痴迷的爱。世上的事大多是越想要越得不到,你越想要自由却不得自由,越想要安定却又不得安定。女人的悲剧从她爱上作家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她的性格和生活环境注定了她之后的命运。她怕作家瞧不起她裙子上的布丁,说明她自卑;她和她母亲不与人交际,所以她内心封闭;她的邻居家庭问题严重,造成她无法理解正常的成人世界和两性关系。从她儿时起的一切都造成了她今后的爱情观的扭曲。

这封信开头写道:

你,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的你啊!

既是标题也是称呼的一封信,使作家产生好奇心而读下去,也是让读者产生好奇心。紧接着信又写道:

昨天,我的儿子死了。

这句话在反复出现在这封信中,贯连着这个陌生女人悲凉的一生。反复提及这句话也是女人想要告诉作家,这就是促使她写下这封信的原因,她已行将就木 万念俱灰,并且表达出作为母亲失去儿子时的悲痛欲绝。

女人将这封信分为五个阶段描述自己的人生,每一段都是她爱情发展的重要阶段,而每一段的转折都是以’昨天,我的儿子死了’为标注,一段一段的更深入地表达出她的情感。而每次停顿整理的章节,都是给作家和读者情感上的一次调整。在感受女人痴爱却不得结时的苦闷中进行一次深呼吸,不至于一贯的低沉下去让人喘不过气。在平衡了故事的情感后,会让作家和读者又再次好奇女人之后的遭遇。

从她懂事的时候起,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为止,她的生命始终是属于你的。看到这些话你不要害怕,其实,一个死者别无所求,她既不要求别人的爱,也不要求同情和慰藉。

在信的开始女人终于说出了别再她心里一辈子的话,也只有死亡可以让她鼓起勇气向作家表白自己的内心。可就算这样,女人最在乎的还是不能给作家带来负担,不想要作家给她除了爱以外的任何东西。可以说女人对爱的观念是纯粹的,她认为爱就是爱,而不是同情可以代替的了的,那样只会让她觉得是在侮辱自己的爱。

其实女人爱的真的是作家吗?在她十三岁时第一次遇到作家,她甚至在没见过作家之前就已经对他充满好奇和好感。因为作家的生活和她的生活与众不同。她看到作家刚搬来的装饰品、油画和书,还有他彬彬有礼的仆人,这些都与女孩的生活格格不入,甚至是她不敢想象能拥有的生活。她爱的难道不是能逃离暴力吵闹的邻居和自闭寒酸的家庭的生活吗?难道不是对美好、浪漫、富有的人生的向往吗?

作家拥有任何一个女孩对恋人都有的幻想和憧憬,他高大,英俊,还富有;他有品味,穿衣体面,还学识渊博;他性格潇洒,说话温柔,还拥有迷人的眼神和微笑。试问谁不会沦陷呢?作家拥有的都是女孩可望不可及的,使她如梦如幻。所以女人在信中写道:

我没有见过世面,甚至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就这样一头栽进了自己的命运当中,就像跌进了万丈深渊。

的却,对一个内心封闭的女孩来说,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不知道世界上有如此美好的地方,不知道成人世界的运行法则。她就这样栽进了命运之中,栽进了爱情之中。

女人看不起放浪形骸的人,看不起玩弄爱情后还四处夸赞的人,看不起言语轻佻是爱情为儿戏的人。所以她无处诉说自己忠贞的爱情,只得把自己的羞涩而奔放心全部奉献给作家。这就使女孩到在她贫贱的生活中有了一丝美好的寄托,她的生活越是混乱不堪,她就越爱作家这片绿洲。

之后女孩得知要搬到因斯布鲁克去,决定求作家留下自己,哪怕是当个女仆也愿意,可恰巧作家不在家。一直到了凌晨,女孩趴在门缝上听着,等着作家回来就冲到他的面前,可那天作家是与一个声音娇媚的女人一起回来的…… 于是在她的童年时代她再没有机会能对作家表白自己的心。

当时,你并没有认出我来,其实,你从来也没有认出过我。

这是女孩出落成美丽的少女后,第一次与作家擦身而过。作家投来动人心魄的眼神,侵蚀了少女的心。她早早的就在信里告诉作家,曾和她擦肩而过多次,却终没有认出她来。她想让作家知道自己的失望和伤心,想告诉他这就是那不幸命运的起点。

我把一生都献给了你,可是,我不曾收到你寄来的只言片语。

第一次偶遇后的第二天,作家再次遇到少女并过来搭讪,这次少女没有逃避。少女与作家度过了三个激情难忘的夜晚,却都不曾表露自己的心。因为她害怕,这份爱太沉重,会吓到作家。而且她知道作家不会被一个女人所束缚,说出口只会毁掉这份露水情缘的幸福。她失望,为什么作家会忘记她。却又不责怪他,反而感谢作家带给她那三天的幸福时光。对于这个从不属于她的世界,只要能够看一眼就倍感荣幸了。

人总是不知足的不是吗?所以故事才会继续。少女想要作家认出她来,想要和作家再次度过欢乐的时光。付出爱的人想要被爱,这无可厚非。错就错在了一个太认真,一个太洒脱。少女是明白的,她与作家终究是不可能的,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无法对作家说出口了。所以最后的命运也很明显的摆在她面前,可她甘之如饴。我喜欢这种单纯的爱,没杂念的爱,即使得不到也不应毁了两人之间的美好。

因为他是你的骨肉;他就像是第二个你,可是又不完全是你;他不像幸福无忧的你,那个我无法拥有的你。

到了这里,女人终于告诉了作家,那是他们两人的孩子。这次的转折就向作家解释了她为什么要在开始的时候就说’昨天,我的儿子死了’,因为那也是他的儿子呀,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一定使作家觉得怀疑和不解,也正是因为女人没有告诉作家儿子的事情,才使得作家最后会怀着一种愧疚的心来缅怀她,而不是恨她。她知道如果她说了,作家不仅会怀疑她,还是排斥她。女人不想要作家同情和可怜,也不想逼迫作家对她作出承诺,更不想要作家拿钱来羞辱她,打发她。

女人为了供养儿子,给他最好的一切,只得委身于一个个有钱人。迷人的她放弃做伯爵夫人,也要为作家保持自由之身,只为作家一个召唤就能投入他的怀抱。在一次次擦肩而过中,作家都没能认出她来。而再次对她投出勾人心魄的眼神时,女人发现作家依旧没有认出她来,而是把她当作卖笑的女子。可那又怎样,只要能投入作家的怀抱,她还会管这些么?在度过了难忘一夜后,女人忍不住想要告诉作家,想问他有没有记起自己。尽管各种暗示,作家终究还是没有回忆起她就是那个领家女孩,而是把她当作妓女塞钱给她。

没有人会遗忘美好的事物,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终于的终于,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即使气愤到极点,女人依旧忍住没有告诉作家任何事。到这里故事接近尾声了,这早已在开篇就已经预示了的结局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无聊,反而是对人心灵的又一次打压。在每一次诉说着’昨天,我的儿子死了’的时候,我都多么的希望作家可以记起她啊。应该是作家这句话的作用吧,如果我是这个抱有痴念的女人,听到这句话我也愿意,我也相信,他会记住我的!

阴影不断涌来,又倏忽散去,终究无法拼出完整的图形。

看到最后,我孑然泪下。爱了一辈子的人,却想不起她的样子。茨威格真的很会描述人的心里,从字里行间感受爱的深沉,最后又用虚幻的文字描绘出当这份爱消逝后是那样的飘忽。她只是作家脑中的一片影子,心里的一抹酸涩。

推荐图书:读客经典文库: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分享到